北上见闻

不得闲就不得停。还没在长沙刚呆几天,就被召唤北京,意外的去参加全国大学生统计建模竞赛的答辩。虽说真的很累,特别经历了一段的丧事,很想安静一阵子,但是生活在现实中,奔波总是难免。学习总是无处不在,安静是学,喧闹也是学。北京来回这几天,也颇有见闻感触,简略记之。

见闻一

想想坐火车从小到大至少有50次了,火车上总是有说不完的事情。我曾经写了很多关于火车的日记,不过这次坐火车让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。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乘警老是逮着老年人查身份证查个不停,而且还要求打开他们的小包了。一句话(此处不能说的太细):查来京上访的老人,特别是历史遗留问题的老人。

坐我对面的两位老人,上访理由都是60年代暂时下放后国家一直没管,文革结束后也没有回到原来部门工作,一直留在了怀化农村,80年代邓公在世处理这类历史遗留问题时,他们也没有享受到应有的赔偿。所以08年国家出了文件,专门针对这类历史遗留问题时,他们就不断地上访要求应得的赔偿,但是国家相关部门总是搪塞之,用他们的话说:官官相护没完没了。这次是他们第5次上京上访了,带足了证据,连大横幅都准备好了。他们告诉我,如果这次还不行,他们就回家颐养天年,都70多了,也不争那个钱,只是争这口气,这口气理不顺死也不舒坦。

望着这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,脸上的表情严肃而轻快,我心里却异常酸楚。在这个特权滥用、门阀交错的帝都,他们两个老人东奔西跑,会糟多少苦呢?制度、人权,这些词从这两个7旬老人嘴里迸出,竟然异常的震动我。政治,我并不常触碰的东西,这一刻我突然很想从政,想为国家做些事情,为还有千千万万得不到公正待遇的人求的一个公道。中国,一个充满活力,但是却问题重重的国家,如何发展,真的需要像80年代那群热爱政治的青年们来探求,青年是国家的希望所在,仅仅埋头在学术堆有多少用?国不成国,何以成家?一个精神信仰都缺失的国度,滑向混乱的边缘真的很容易。怪不得前几天我看新闻,文章说缅甸人觉得中国人很奇怪,他们除了挣钱好像就没有其他生活了,都掉到钱眼子里面去了。(缅甸人90%都是佛教徒,人与人之间相处融洽,从军队掌权过渡到现在多党议政制度,社会比较和谐)。诚然,如果社会仍如此发展,即使2012年国家政权换届,一切依然没有改变,物欲横流,信仰缺失,公众事件频发,国家局部政治不稳,内忧外患,如何还能强有力、快速平稳的保增长呢?我不知道,只是这一次在火车上,我思考的更多了些,我只是觉得政治生活同学术生活和日常生活,对于青年一样重要。

见闻二

这次来京的主要是参加统计建模大赛答辩。我来的目的很简单,有奖金能拿就拿,反正是统计局出钱,不拿白不拿,其次主要是看下国内统计各高校发展状况。

答辩两天,食宿统计局皆包,整个过程,波澜不惊,松弛有度。论论文中应用的模型,除了王斌会老师指导的暨南大学代表队,他们台风灾害模拟的空间统计做的挺好,给我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,其余的论文都存在不少问题。但是基本上选题都挺热点,这是个可喜的现象,虽然存在统计模型滥用的情况,不过从一个侧面也说明了统计确实越来越受重视。

答辩过程中,可能由于其他的队伍比较羞涩,提出的问题比较少,而我看到一个感兴趣的问题,就立马愣头愣脑的起来问个没完没了,直接导致我们队“仇恨度”很高,别人一看到我们很不爽的样子。记得最后一天去参观统计局的路上,一个女生突然转过脸来,直接劈头盖脸的说了我一顿。大意是虽然我指出他们论文的问题,但是却指偏了,我没理解那个计量模型。于是我只能干傻在那里半天,张嘴不知如何反驳是好。也罢,我本意也不是来吵架的,让别人找我泄泻气应该的,谁叫我们队最后竟然莫名其妙的拿了个一等奖呢。哎,手捧着都颤抖了,受之有愧啊,只好在领奖前一天晚上,蜗居两个多小时,憋出了一份还算得体的400字感谢党感谢国家的“获奖感言稿”。俗话说,拿别人的手短,吃别人的嘴短,我竟然就有这个感觉....

感想一

来北京又见了太云,当然还有邱邱和大名鼎鼎的师姐了,我和他们一起吃了两顿饭。他们都很忙,我等闲人比之有愧,从邱哥紧锁的眉头我就深深的感受到了压力。而师姐最后百忙之中还送我到人大西门,寒风凛冽中,突然发现师姐还是比较瘦弱的,离去的背影让我甚是感动。想到明年我来人大读书,他们都已离去,便有些神伤。舞台就是这样,总有人来轮流表演。热闹过后,也有寂寞。

感想二

在人大图书馆发生了一件小插曲。由于找不到位置,我就和太云在5楼找了个角楼直接坐下看书休息。期间,多人路过。就在我和太云靠的比较近,一起看电脑中的资料时,一老外从旁经过,第一次过去时无事,而就在他返回时,竟突然朝我和太云投来了长达1.5秒的极为鄙夷的目光。那一刻,我非常受伤,也极为愤怒。我和太云都知道那目光意味着什么,我只是想不通为何一个天天打着民主、尊重人权的西方人,竟然还对这样的事情表达这么强烈的情绪,何况还是他误解了。

我和太云之前都看过一部讲同性恋的小说,文章写得很美好,并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,虽然他们遭受了很多的变故和社会阻力,但是最终也走到了一起,我觉得挺好的,感情这东西不是所谓的道德能够评价的,特别是这一次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同性恋将会遇到的社会阻力后,我越发觉得同性恋其实是值得同情的弱势群体,徘徊在社会边缘,无法享受阳光照耀,这是多么的痛苦!所以,以后再有人问我对同性恋如何看待,我会很坚定的说,真感情没有什么性别之分,同性也很美。(不过可惜我不是同性恋。)

感想三

最近越发有向佛的倾向。可能是亲人去世后,对生命的感悟更多,越发想探寻生的终极意义,抄读完《金刚经》和《心经》后,想再读读《维摩诘经》和《法华经》。同时,也想通一些人情世故。人人上我写了一句状态“缘起性空。曾经的心越近预示着今后的心越远,直到相忘于江湖。 ”这个即使对于友情的感悟,也是对于爱情的感悟。佛家主张破执,但我一直没法淡然,终究难以抛却情的困恼。不过还好,最近逐渐体悟了些,毕竟强求的东西终究没有什么味道,众生相,他相,我相,都是虚妄;缘起缘灭,顺其自然吧。佛有金刚般若(无上智慧),我有豁达心态即可。

无常

佛家认为世间一切事物生灭变化,迁流不住,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:

未曾有一事,不被无常吞。

当昨晚我走下火车,仰头看着车站门口的那两个硕大的“长沙”时,心中的沉重突然变得无比的轻松。不知为什么,几天前那种生命的无力感,此刻心里竟充满了力量。生活学习了三年的地方,只有简简单单的日子,没有那些无可掌控复杂与纠缠,生命是如此的可控。

我15日晚赶回老家,21号才回长沙。6天时间,天上地下,4天的不眠夜,无数个空荡伤心的间隙,为的只是亲人的安息,为的只是想通这生命的无常。

大舅是14号晚出车祸的,15日晚10点51分去世。我到他的病床前时,机器上的那四条线基本都快没了波动,一切抢救都已经无可奈何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命在流逝,我握着大舅的手,体温逐渐冰凉,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失去亲人的滋味,无力的呼唤与无尽的思念,涌上心头只剩下一片空空的痛楚。

所有的亲人都没有预感到在这个时候大舅会出车祸,才45岁的年龄,正当壮年,谁会想到一个每天都乐呵呵,整个村都非常喜爱的人会突然离他们而去呢?谁都没想到,谁也没有预料到,只剩下悔恨、叹息和对肇事者的仇恨。

我也不愿再过多回忆与大舅一起快乐的日子,敬畏、喜爱、怜惜,这些感觉只会让刚静下心的我更多的难受。我只是仰着头,望着深深的夜空,遥想在那茫茫的宇宙中,是否有一条主宰人生命的定律,可以让人躲避无常的灾祸,抛弃这让人痛苦的无常。

我不禁想起每次极度颓废时常翻的《心经》中的几句话:

非色异空,非空异色;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受、想、行、识,亦如是。

舍利弗,是诸法空相,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。是空法,非过去、非未来、非现在。

每每读到这几句,我就有种世界空明无尽、阿弥陀佛之感。我想,也许世界真的是虚妄,大舅已经在另一个轮回里,拥有了光明与寂静之心,超脱生死,生活在这个灰蒙蒙的世俗世界无法理解的真空中。所以我相信灵魂,相信我跪下磕头那一瞬间,诚心的祈祷会让生命重新焕发神采。无常,只不过是生命不可控的恐惧罢了。

最近重新读了两本书《平凡的世界》、《不负如来不负卿》。在这个时候读,总感觉对生活与生命的感悟有了更深刻的体悟。对自由的追逐、对苦难的拥抱、对理想的脚踏实地,如果能让生命变得厚重有质感,我也真的愿意放逐生命去探寻。

越来越觉得生活是单纯的,各种光鲜而无穷无尽的体验不过是敷在脸上浮华的脂粉,被岁月的洪水冲洗后,仍然一无所有。生命的积分终究不是随机一划,对仅存理想一点一点虔诚的积累,就如西藏朝圣路上,教徒们跪拜10万个等身长一样,才会收获心灵最大的满足。我想起书中描绘的藏民朝拜途中那清澈而深沉的眼眸,恰如西藏广袤湛蓝的天空,那是需要怎么样对生命的执着才会有的干净、虔诚的心呢?

“世间安得双法全,不负如来不负卿”。这句诗本是仓央嘉措内心的写照,但是何尝不是芸芸众生的生活写照,矛盾的生活,踌躇的步伐。愁苦的面庞,是对生命的不领悟;有哪些选择能决定自己一生的命运呢?选择如来也罢,选择卿也罢,单纯的生活不可能多线程的进行着,选择了就坚定的去虔诚跪拜,管那些痛苦与忧伤,一生长也好短也好,结束时都不过是黄土一抔罢了。

无常,终究如概率的意义,在选择后都将塌缩成一个如超新星般沉重的现实。

写到文章最末时,耳边响起了同学庆祝拿到工作offer的欢呼声,而我还要在学校踽踽前行,还有很多同学在考研教室奋战最后的77天,生活中那兴奋的神态、淡然的神态、严肃的神态,这是何等的丰富多彩。但不幸的事情又一直发生:大火吞噬生命,大车碾压生命,凶徒掠夺生命,这一切让我只能唏嘘不已:叹无常,叹无常,几叹无常好凄凉。

还能说什么呢?一望着深深的夜幕,我就想起前几晚在祭拜烧纸钱时,天空中划过的几颗流星,孤独的瞬间绽放,一过而终,剩下的只是凝住流不动的黑色...愿亲人安息,愿身边人平安。